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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东方玛丽
文明是一列单轨列车,它一直在无休止地运动,没有终点,永不言退!谁知道我们该梦归何处,谁知道尊严已沦为何物?
(一)
每个玩世不恭的人都会因为生活的洗礼而成长,从出纳手里接过汗浸浸的工资,尽管是薄薄的几张,我还是数了数。
工资结算清楚了,这是三十多岁的我面对的第一次失业,这一天正好是我来北京漂流一周年的纪念日,我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报社实习生小唐叫住了我:“留个电话吧。”我很自然地“哦”了一声,连忙翻出自己的名片——尽管已经作废,但是上面却有我的电话和电子邮箱地址。
在以前的单位,同事们就在这种来来往往中感受到一种漂泊的命运:几乎每一次选题会上都有新鲜面孔出现。中午大家还在一起吃饭,晚上就会有编辑悄悄收拾东西走了。
如果你留念某一个人,就请他留下电话号码,想起他时打一个电话——这是北漂一族最基本的友情表达方式。
在宽阔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感觉时间多了起来。就是在昨天,我还为一篇有关农产品认证的文章而忙碌着。
一走进办公室,迎面袭来的就是一股冷飕飕的压力;这是一家很正规的机关报纸,因此严格格守着“一国两制”政策:招聘人员是难以得到指定的、可以轻而易举地印成签字的采访任务的。
我们必须在全新的领域中去寻找选题,从一个众所周知的消息层面起草深度报道的提纲,盖上公章传真给对口部门,再不断地打电话联系专家或者有关领导对此的见解与分析,加上自己的观察或者评述。
机关单位等级制度十分森严,要采访到领导是难上加难,一般的工作人员即使比领导水平高都绝对不会“胡说八道”,除非领导指定他接受记者采访——电话的狂轰乱炸,自己像个皮球一样被各个部门推来踢去,只要对方答应接受采访,在烈日下骑车跑上三、四个小时都在所不惜!
好不容易写成一篇,又因版面的拥挤而被无情枪毙,尽管这样,自己还不能倒下——不断地写、不断地打电话、不断地让自己在经济领域里熟悉起来,这需要耐性。
失业了,就权当自己为自己放一次假吧。以前在老家,除了国家法定的假期外,就从来没有自己让自己休息的机会,哪怕呆在办公室里闲得无聊呢。
在北京的一年时间里,现实逼迫着我在各个单位跳来跳去,生活也将我磨练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多面手,似乎研究原子弹都会说没问题。但是,精彩的生活还是以失业而告终。
母亲打来电话里询问我三个月试用期满了是不是顺利转正?
我说转正了,电话里似乎传来母亲长长的出气声:“转正就好,转正就好!
三十好几的人了,是该稳定下来了!”
母亲很愉快地说,“那今年的养老保险就不用给你买了?
你不是说转正后单位会买的吗?”
“是的,不用买了!”我放下电话。
我不能告诉父母我的失业,在他们传统的血脉里,稳定压倒一切,他们也为了这一份稳定而把自己的青春和心血无怨无悔地全部奉献给了那个化工厂,直到光荣退休。
因此,面对我的失业,他们肯定会比我更加的痛不欲生,毕竟我也是人到中年。突然拥有那么多的时间,我感到自己很富有,但是啊,用时间和自由堆砌起来的生命却是穷愁潦倒!
就算我不考虑远在家乡的孩子,我这个1.66米的身躯,每天必须用粗劣的食物填充她吧,尽管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但是在北京要拥有一张最低廉的睡觉的床都是每月几百元。
(二)
回到家,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掏了出来,数来数去,还是不到元,房租是交到年底了,这点钱,维持三个月,应该没有问题。那么三个月以后呢?
我不敢想——下个半年的房租怎么办?房东催交房租的镜头原来只在电影上看到,现在马上就演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为了让自己生活得体面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立马找个工作。招聘市场,人山人海。我手里揣着自己的简历,游动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记者每个月元工资,还必须完成两个版面的文字,同时包括部分广告业务;一个灯具公司需要业务经理,条件是做好一百万的定单得到三万的提成,没有底薪……在人才市场,我越来越为这份竞争的激烈、劳动力的廉价而触目惊心。
为了不亏待十元钱的门票,我还是给自己选了一家单位,对方说是专门写关于妇女儿童文章的——我递上自己的简历,似乎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
回家不久,对方马上打来电话,要我第二天下午两点到宣武区去面试。
一年求职的经历告诉我,大多数招聘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我还是将自己从泄气的皮球状态中努力充足点气——也许机遇就在前面吧——我经常这样想。
尽管现实多次将我击得头破血流,我对生活的等待依然不可摧毁。我在电话里问对方,你们是什么杂志,对方说,你来就知道了,我们面谈,相信你不会失望的。
办了公共汽车月票后,就从来没有想过再坐地铁,何况失业后自己一无所有,最富有的就是时间。
我来到公共汽车站,确实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换车,作为一个南方人,到北京一年了依然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请问到宣武区该在什么地方换车?”
炎炎烈日下,几个等车的人懒洋洋的,没有人搭理我。太阳已经完全将它的光芒发射得淋漓尽致。
似乎要将人身体的每一滴水分蒸发干净,我感到口渴,还是忍着不买一瓶水喝。“你乘到东直门再转。”
一个男孩看着我在看车站牌,终于回答了我,“后估计还得转车,你到那里再问一问。”我很感激地向他道谢,他和我搭乘同一辆公共汽车,说也在东直门下。
到了东直门,他问我是去做什么,我说面试,“那你得先问问是不是不收手续费,我可上过无数次当,他们就是利用你急于找工作的心情,所以很多面试单位都要收取手续费的。
”我说不用打电话,收手续费就回来——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其实我是舍不得手机费。”
他为我找到了公共汽车站。“你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我找了几个月的工作,现在这个工作就是天天在路上跑,还不得不乘有月票的公共汽车,这么辛苦老板还总拖延发工资!”
“祝你好运”!我看见他稚嫩的双肩消失在人群里,他的笑依然那么纯真灿烂,也许每个月钱不够花他还得管妈妈要…….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时代,即使是失败,对于二十多岁的人也仅仅是多数一次数,他们完全在用青春去堆积成就,哪怕熬过十年八年呢总有尽头吧,一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也得这样奔波,就心疼得想哭。
来到用人单位,看见早早拥挤着很多的人,一个中年妇女问我,”你要找什么职业,我说我想做编辑记者。”
“哦,编辑记者我们这里的机会很多,我们保证给你找到工作,我看你的学历是本科,只交块钱…….”
“什么!交钱?”
“是这样,我们是妇女儿童人才中心,也就是求职的中介单位,我们手下有许多知名的新闻媒体,本科是,专科只交,研究生是,我们保证给你找到满意的工作。”
“是中介为什么不早说?”我愤怒了,想着公共汽车上拥挤的臭汗味,就恨不得给她两巴掌:“你们打电话说是面试,既然你们是中介还有什么资格面试?
这不是明显的欺骗吗?”“就是嘛,介绍的单位路程又远又不好,等你转无数的车赶去了,你自己都不想在哪里呆,退钱!”
几个上当的估计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吵了起来。凭我的经验,他们比我还惨,退钱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就把自己的时光每天都耽误在路上吧,直到你自己最后的疲惫。
(三)
看招聘、递简历,上网,发电子邮件,再冒着炎炎的烈日挤公共汽车去面试…..
我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用,还是得不断坚持,否则自己将完完全全地跨掉——在这个人才饱和、各领域都完全成熟的市场里,工作的机会是多,但是适合自己的,满意的太少!
我只是沧海一粟,随时都会被吞没。记得在杂志社做采编的时候,我每天冒着寒风去采访,回到自己租的小屋,来不及缓过气来就开始整理录音。
无论怎样做,还是完不成总编辑的任务,在我确切知道无法转正的那一天,我和单位同事小李去看舞剧《藏羚羊》(那也是对方的赠票),看着藏羚羊在雪地中艰难地跋涉,它们面临人类凶险的残杀,直面环境的恶劣和死亡,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明明是因为经济拮据而不敢回家、也不敢让儿子来北京旅游却偏偏在电话里骗他说妈妈工作太忙;明明是口袋空空却告诉父母单位又发了什么劳保福利费…….
责任感使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穷是一把刀刃,它刺穿的不仅是肉体,而是做人的整个精神与自尊。
一个月了,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心更加慌乱起来。看看周围还是有许多忙于找工作的人,他们表面上无所事事,内心深处却交织着焦急与忧虑——这是一种心智的打拼。看谁的心态磨练得最久,最有韧性。
儿子的奶奶又催交学费了,要不要告诉她我失业了?但是转眼一想,失业是你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涉及到他人呢?
于是咬咬牙,还是把儿子的学费邮寄过去。逐渐地,生活全方位地显示出它对我的考验:洗发水用完了,一头飘逸的长发难道用香皂来呵护?
交水费燃气费的单子悄无声息地夹在门逢里,每天喝的牛奶可以省,可是做饭的米不该省吧……
找朋友借钱,她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然后马上问:你什么时候还我?出门在外的人谁都不容易,我所生活的圈子就是这样的贫瘠,现实使我茫然四顾。
(四)
原报社编辑将我推荐给了文艺报社。立秋的天气下了一场及时的秋雨,骄阳似火的天突然凉爽了许多。
我冒着小雨,骑着单车来到中国文联,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是不这样做似乎更没有希望。
文艺报总编看着我的简历,他点点头,无不遗憾地说:“你的条件很好,只是我们这里人很饱和了,我还刚介绍了以前在我们这里做的一个记者到别的地方,她都四十六、七了,从四川省档案局辞职来到北京闯荡,很不容易的”。
我心理很悲凉,我真想问总编她出来的时候是多少岁,怎么漂泊这么多年呢?但是又没有问。
冒着冰冷的雨骑车回家,在雨中我哭了出来,在北京这个大都市,养育了多少的韶华和纸醉金迷,又滋生了多少的痛苦和颠沛流离!
我想起了档案局的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在辞职的那一刻如我一样的坚定而执着?
我真想找到她好好聊聊!我真想知道我是不是也要漂泊这么久——多么可怕的现实,多么渺茫的未来!
(五)
意识在每天流动着——昨天、今天、明天,一幕幕犹如蒙太奇,不断地变幻、演绎、想象。
昏昏沉沉,无精打采,似乎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我知道一种可怕的病毒开始悄悄侵蚀我的心灵,那就是——颓废!“
你干脆什么都别想,到我家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尽管是粗茶淡饭,但我妈很好客。”朋友很热情地邀请我。
好吧,在北京打拼一年,我已经伤痕累累,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这是一个美丽的乡间,依附在燕山山脉脚下,天不亮我就可以听到鸡鸣狗叫声。
夜晚,窗外滴滴哒哒的雨打在树叶上,伴随着山风徐徐,俨然一首幽雅的小夜曲,晃动着我的童年、我的成长,还有我想家的思绪……
朋友的母亲是个善良的家庭主妇,每天为我煮上新鲜的鸡蛋,朋友的父亲擅长垂钓,每个周末都要带回活蹦乱跳的鱼儿…….
从山上采摘的桑葚、油桃和春杏,使我天天都沉浸在瓜果飘香之中。带上我的电脑,在桑蚕交织的日日夜夜,我敲打着出自心灵的文字。
半个月后,我还是坚定地与这一切挥手告别,继续回到都市找寻着工作。是啊,文明是一列单轨列车,它一直在无休止地运动,没有终点,永不言退!“
外因永远只是土壤而自己才是种子,再恶劣的土壤瓜长出的不会是豆芽;再好的环境豆芽也成不了瓜!”我记不清这是谁说的话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无休止地养伤,我必须积聚勇气和信心,再次杀将出去,不断地撕杀、格斗,受伤,我一定要越战越勇,不能言退,这才是我来到大都市生存的全部意义。